“這是什麽把戲？”奕豪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俊美男子，臉上明顯浮現出怒氣。“我就在這裏，那並不是我，就算想采取心理戰，那樣粗劣的仿制品……”

“仿制品？那就是試試看吧……”達克裏斯摸樣的男子冷笑著一彈指，一枚炎刃隨即在空中凝聚，炎刃在下一瞬間朝著奕豪射去，落地的瞬間引發劇烈的爆炸。

“……烈焰翔斬劍？”奕豪扯著阿索拉避開了炎刃的直擊，但那熟悉的焰色卻讓他感到驚訝。

烈焰翔斬劍是魔人利用炎靈之力獨創的法術，就算其它同樣掌握著四大之力的煉金術士想要模仿，也不可能完全再現魔人創造的映像，而此刻的烈焰翔斬劍就連焰色都和魔人的一模一樣，不得不說是難以置信的事情，奕豪也因此露出了趣味昂然的神情。

“有點意思了，是通過歪曲空間創造出來的靈體？還是說，是把我心裏的映像再現出來的結果？”

其實早在進到通天塔的時候奕豪就察覺到了，這裏的空間似乎具有某種程度的感知機能。不論是艾達穿的合身衣物，還是放在桌上的蓬萊仙果，都是感知人的欲望而加以再現的產物，眼前的魔人大概也是相同的道理，康拉德強化了這座島嶼周邊空間的那種機能，然後借由巨大靈源的支持將魔人的映像再現了出來。

“……換句話說，是貨真價實的幻像。”奕豪當即收起了怠慢之心。

雖然他不知道康拉德能把魔人的力量再現到何種程度，但單是對方能夠使用四大之力這一點，就足以成為紮手的勁敵。而更惡劣的條件是，他本尊的魔力現在依舊受到限制，無法使用鐵門武法以外的力量，在這種情況下要想獲得勝利……

“阿索拉，站遠一點，現在你無法使用魔力，被波及到可不是好玩的事情。”奕豪向阿索拉吩咐著。

“你說什麽啊！我……我也要戰鬥！”阿索拉抗議著，但她的語氣卻能讓人感覺到明顯的動搖。

“不許打擾我！”奕豪的語氣當場冷了下來，蘊含著魔人高高在上的強制力，阿索拉聞言抖了一抖。“過去我和他的戰鬥沒有勝負便已結束，這次是我彌補遺憾的機會，誰也不許來打擾……再說，你根本無法向達克裏斯出手吧？加入戰鬥的話，或許會下意識地把我當成敵人也說不定，所以在旁邊安靜待著就是最好的幫助了。”

“……知道了。”阿索拉不甘心地咬著嘴唇，卻又不得不承認奕豪言之有理。

確認阿索拉順從吩咐後，奕豪把註意力轉回達克裏斯的幻像上。在他安排阿索拉期間，幻像沒有采取任何動作，只是安靜地等待著他，康拉德的空間再現的不只魔人的力量，就連魔人的性格都一並重現，因此對奕豪來說，眼前的達克裏斯就是沈睡在他心裏的魔人。在歪曲的時空中，前世和今生的自我對決得以實現。

“久等了吧，魔人……雖然這樣的稱呼很奇怪，但現在，我就以鐵奕豪的身份來戰鬥吧！”

奕豪調整著呼吸，雙手上下拉開，馬步弓背，慎重地擺出了鐵門武法的起手式。

“汝的力量業已成長，吾的時間卻極其有限……”魔人看著奕豪，眼中閃過一絲遺憾，但卻在下一瞬間轉為熾烈的敵意。“就開戰吧！”

完全沒有留手的跡象，魔人一揮手間六柄炎刃同時在虛空凝聚，並在具現的同時朝著奕豪電射而去。

六道詭異的紅線在空中交織成密集的火網，奕豪以鐵門武法的自在步法避開了最初三枚炎刃的直擊，但卻被接踵而至的兩枚炎刃給逼到了死角。

一枚炎刃朝著他的咽喉撕咬而來，但卻被一記自下而上的剛拳砸中，拖著歪斜的軌道向旁邊飛去。另一枚炎刃稍遲一步，在視線的死角襲向他的下盤，然而其向外輻射的灼熱靈氣卻成為再明顯不過的警告，奕豪借著揮拳的餘勢擡起腿，跟著以猛烈的動作踩下，飛舞的炎刃好似被拍下的蒼蠅，在奕豪腳下龜裂的地面中煙消雲散。

奕豪向四方搜索著最後一柄炎刃的蹤跡，然而撕裂空氣的聲音卻在下一瞬間由頭頂傳來。來不及擡頭張望，他反射般向後躍退，直射而下的炎刃幾乎是插著他的臉沒入地面，並當場炸出轟天的烈焰。無法閃避的奕豪就這樣被烈焰吞沒，但烈焰的光輝也同樣限制了魔人的視線。

“這樣簡單嗎……”魔人為適應強光而瞇起眼睛，捕捉到的只是光輝中一閃即逝的黑影，他想也不想便雙手結出法印，一圈保護性的冰壁憑空出現，在他身邊圍成銅墻鐵壁的防禦。

“崩方！”

咚！奕豪的拳頭稍遲了一瞬落到具現的冰壁上，沈默的爆音猶如暮鼓晨鐘敲在魔人的心頭，讓他忍不住為剛剛的兇險捏一把冷汗——真的連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差都不到，只有通徹至高煉金的破滅魔人才能在瞬息間完成冰壁的煉制，而倘若換成其他任何一名煉金術士，面對奕豪的奇襲只有被秒殺的結果。

達克裏斯的身體並不像普通煉金術士那般孱弱，其戰鬥技能即使和專司戰鬥的權天使相比也不輸絲毫，然而卻依舊不敢讓奕豪接近身體。面對鐵門武法在接近戰中的絕對暴力，他和普通煉金術士相比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。在魔人的預測中，承受炎刃傷害且奇襲失敗的奕豪會暫時退後重整旗鼓，他打算趁那時候和奕豪拉開距離，但卻低估了鐵門子弟的耐力。

經過連番的刺激，沈睡在九黎血脈中的鬥爭本能得以蘇醒，使得奕豪銳化為戰鬥的魔獸，根本無視了身體的傷害。

“崩方”的剛拳被魔人的冰壁彈回，右拳傳來仿佛骨頭碎了似的劇痛，卻反而成了點燃炸藥桶的導火索。奕豪借勢退後一步，以右腳為軸，很大幅度的回轉著身體，整個人猶如高高揚起又猛烈揮下的鋼鞭，凝聚著全身力道的一腳砸在先前“崩方”的一點上，誤差僅以毫米為單位。

“裂帛！”

聲音響起的同時，冰壁上出現龜裂，龜裂在隨後一秒擴展到冰壁的全體，然後以猛烈的態勢爆發。

措手不及的魔人連同無數碎冰一並被吹飛了出去，然後重重摔在地上，雖然他立刻就反應過來並取回身體平衡，但奕豪的動作卻比他快上許多。

奕豪直接騎到魔人的身上，為防止魔人使用至高煉金反撲，他用手掐住魔人的喉嚨，另一手則握成拳頭向後拉開。實戰中，鐵門武法沒有手下留情的招式，一招一式都是以給對手身體帶來最大破壞為前提創制的，再說此刻全身灼熱到近乎沸騰的九黎血脈，也讓奕豪沒有選擇的餘地。

奕豪的眼中映出魔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臉，同時心中也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意，他毫不猶豫地揮下了拳頭……

……

就連阿索拉都沒有看清楚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事情，只看到原本占盡優勢的奕豪突然以很猛烈的速度向後退，而喘息的魔人卻慢慢站了起來。

魔人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詭秘的威壓，奕豪的胸前卻駭然多出一個染血的手印。

雖然某些獨特的功法也能造成類似“血手印”的傷害，但現在卻是截然不同的情況。造成奕豪胸前血手印的，不是什麽玄奧的功法，而是破滅魔人之所以被稱為“破滅”的緣因——和“無中生有”的至高煉金位於相方極端的技術，能夠使任何物質存在都在原子層面分解的究極殺戮之技，“有而歸無”的破滅煉金。

至於奕豪胸前的血手印，則是被“破滅煉金”啃食了皮膚表面一層薄皮後的模樣，而倘若他的反應再慢上百分之一秒，那現在裸露的就是皮膚下面的心臟了，或者，是胸腔被整個分解後的模樣。

“……真他奶奶的狠啊……”奕豪低頭看著胸前的血印，額頭則完全被冷汗浸透。

千鉤一發之際逆襲全身的恐懼感，讓他的心臟直到現在都還在劇烈鼓動著。沒有人比他對破滅煉金更熟悉，那是可以將任何物質存在一瞬間化為烏有的力量，當這樣的力量在自己手中的時候，只是覺得相當方便，從來也沒想過，當這樣的力量站在對立面的時候，卻是如此的令人恐懼……那一瞬間毛骨悚然的餘韻還殘留在體內，拼命閃避後的手腳依舊在微微顫抖著，面對眼前散發出破滅氣息的魔人，奕豪也稍稍體會到了傳頌其破滅之名的神魔們的心情。

只是，明晰的理智平息了本能的恐懼，奕豪深深吸了一口氣，隨即取回了穩心。

在物質層面上，破滅煉金毫無疑問是毀滅的究極力量，然而同時也有最大的弱點存在。

那就是，施法者必須觸及物質本身才能將其分解，而無法隔空造成傷害。

魔人並不擅長肉搏戰，因此就算使用破滅煉金，他的反應也無法跟上奕豪的動作，更不要說想靠破滅煉金取得最後的勝利。

能發揮出破滅煉金真正力量的人是奕豪，或者說，是繼承達克裏斯力量後的奕豪，破滅煉金的物質分解配合上鐵門武法的強橫肉體，在物質層面上找可以說是找不到敵人。一和一的疊加等於一百，前世和今生的融合能使得其力量抵達單獨一者無法去到的高度。

而魔人也相當清楚這一點，看著奕豪的目光中再沒有絲毫傲慢的痕跡。

“……破滅煉金，沒想到會被異端之力拯救……”看著雙掌中浮現的災厄之五芒星，魔人嘴角牽出自嘲似的弧線。

“吾的時間所剩無幾，就以下一擊分出勝負吧……”魔人向奕豪宣言著，然後攤開雙手，熾紅的火焰和蒼藍的凍氣分別在兩手聚集。

“……裁決之刃？”奕豪當即認出了魔人的法術。通過調節位於陰陽兩端的冰火之力，最後取得混沌的虛無之力，那是比破滅煉金更異端的煉金術，不只是物質層面的血肉之軀上，甚至連靈子層面的存在也能一並消滅的恐怖法術。

“熾紅的攻擊者，冰藍的守護者，結合吧……”魔人那邊已聳唱起了咒語，隨著他雙手的靠攏，熾紅之光和冰藍之光亦漸漸融合。

“然後，現身吧，極大的消滅者！”

魔人唱誦完咒語，一枚暗色的兇牙在其手中出現，隱隱能看到兇牙裏面那似乎深邃無際的混沌——“裁決之刃”擁有一擊將對手的肉體和靈魂同時消滅的威力，無法閃避也無法格擋，在那絕對性的鋒刃下，還從沒有過任何存在得以幸免。

“……一決勝負嗎？很好。”背後傳來猶如電流般的刺痛感，奕豪捏緊了手心的冷汗。他自然清楚裁決之刃的可怕，但現在卻只能依靠本身的能力來對抗魔人的最強法術，奕豪絞盡腦汁想著抵抗“裁決之刃”的方法，把鐵門武法的所有招式都在頭腦中濾過一遍後，他在終於在那禁忌的領域中找到了唯一的方法。

“惡禁式……”

那是一些因太過兇惡而被禁止使用的招式，在鐵門漫長的歷史中，只有鐵門嫡系繼承者才被允許教授。事實上，旁系血脈的奕豪原本無法修行惡禁式，但過去教授他武法的人是大伯鐵無道，這位放浪不羈的鐵門長子並沒把祖宗的規矩放在心上，而後來鐵蘭更是直接把“惡禁式”打入奕豪身體。到目前為止，奕豪在實戰中用出來的只有“崩天碎”，但能對付魔人手中“裁決之刃”，卻並非這一式。

“陰陽返……”

那是惡禁式中唯一一招用於防守的招式，過去在演示的時候，鐵蘭就曾用它將奕豪射出的高溫炎刃悉數破壞，而自身卻沒受到絲毫傷害。現在奕豪就想要重現那時候鐵蘭的技巧，但此刻他要應付的卻是蘊含著極大毀滅力量的裁決之刃，稍有差錯便是無法挽回的結果……

面對這壓倒性的劣勢，奕豪並未感到不平，心中反而揚起某種高昂的情緒，對手是站在黑暗巔峰的破滅魔人，要想戰勝他就得拿命來賭註！

一方的魔人手中握著毀滅的槍矛，一方的奕豪則全身緊繃猶如一柄鋼刀，輻射的魔力和澎湃的“氣”將大氣一分為二，充斥著空氣的緊張感刺痛了惡魔王女的肌膚。阿索拉，還有莉莉絲，束手無策地看著男人的決鬥，她們比任何人都知道，那其中絲毫沒有她們介入的餘地，但卻依舊不想目睹任何一方的殘酷結局。

忍耐……

忍耐……

捏緊拳頭的忍耐……

咬破嘴唇的忍耐……

忍耐……

忍耐……

“等……”

忍耐在心跳快到再無法忍受的時候破裂，阿索拉下意識地向兩人跑去，她想攔在男人的中間，她想阻止這場毫無意義的決鬥！

然而，意識牢牢鎖定在對方身上的兩人，視界中卻再沒有她的影子，反而其貿然行動引起的氣機變化成為引爆沖突的火線。

魔人當即射出了毀滅的槍矛。

比光更快的一瞬間，槍矛到了奕豪的跟前。

面對一旦碰觸就會灰飛煙滅的裁決之刃，奕豪回想著鐵蘭當時的動作，讓自己化成隨風飄動的楊柳。

九黎血脈瞬間沸騰，每秒一千下的心跳帶來的魔力，使得時間的流逝轉為緩慢，決定生死的一瞬間被放大到無限的長度……

奕豪的全身宛如散去力道般隨著風壓向旁傾斜，高度緊張的神經卻牢牢鎖定著裁決之刃，比精密機械更加慎重地控制著雙手，以毫厘之差緊貼著裁決之刃，隨同其向前平移。

凝聚在掌中的“氣”和裁決之刃的魔力間互相牽引著，這使得他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裁決之刃的運動，但那卻好比騎著烈馬在懸崖邊狂奔，“勇敢”或“慎重”在這時候都無能為力，唯一決定的要素，只是“運氣”而已。

奕豪以左腳為軸回轉著身體，拖拽著裁決之刃也隨之偏移，為減少裁決之刃的反動，他盡可能延長了緩沖時間，裁決之刃以橢圓的軌跡改變著方向，一道漆黑的弧線切裂了沿途的空間。

奕豪原本打算把裁決之刃奉還給魔人，借以劃下戰鬥的休止符，然而雙手掌心卻傳來仿佛萬蟻啃咬的劇痛——“氣”和魔力的相互滲透，一方面使他能夠對裁決之刃施加影響，另一方面卻也提供了魔力侵蝕肉體的契機，奕豪不得不放棄原本的打算，提前跳下了那匹再無駕禦的烈馬，任憑其向著懸崖奔去。

失去向心力的裁決之刃，沿著橢圓的切線射了出去，而在它的正前方，卻不偏不倚的正好是莉莉絲不知所措的身影！

即使有著九黎的血脈，也不可能將每分鐘一千次的心跳維持兩秒鐘的時間，心跳減速的同時，使時間變緩的魔力也跟著解除。脫離時光之流的奕豪，立即目睹到毀滅的槍矛射向阿索拉的情景。

“媽的！”

當他沖出去的時候，另一方向也傳來魔人粗野的吼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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